笔趣阁 > 穿越重生 > 庆余年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陈萍萍的复仇

 推荐阅读: 谍影风云

庆余年 第九十五章 陈萍萍的复仇


    御书房又安静了下来。从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到朝阳跃出大地,再到暖暖晨光被乌云遮住,淅淅沥沥的秋雨飘絮似地落了下来,在这样一段时光之中,御书房里的声音,就像是天气一样,时大时,时而暴烈,时而像冰山一样的安静,此间的气氛更是如此,一时紧张刻薄,一时沉默铁血,一时忆往事而惘然,一时旧事而寒冷。
    庆国的皇帝陛下与陈萍萍本就不是一般的君臣,这二人之间的战争,也与一般的战争有太多形势上的差别。直到此时,陈萍萍只是言语,或谢是言语所代表的心意,在那里举着稻草刺着,扎着,盼望着能将对方而娇嫩的心脏扎出血,刺出新鲜的伤口来。
    一抹并不健康的苍白在庆帝的脸颊之下久久盘桓,不肯散去,他的眼眸空蒙,不,应该是十分空洞,微显瘦削的脸颊,配上他此时的神色与眼神,显得格外冷漠。
    谁也不知道庆帝此时的心头究竟有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萍萍,在沉默许久之后缓缓道:“你凭什么来监察朕”
    他冷漠地开口:“朕舍弃了世间的一切,所追寻的是什么,你们何曾懂得”
    这是身为帝王,对于老黑狗的一种不屑。然而陈萍萍的双手很自然地搁在黑色轮椅的扶手上,淡淡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的也只是冷漠和不屑。君臣二人彼此对彼此的冷,彼此对彼此的不屑,就这样弥漫在整个御书房里。
    “陛下您再如何强大,庆国再如何强大,可你依然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陈萍萍微垂眼帘道:“庆国之强大。最终还是依靠于她的遗泽,如果不是她留下了内库源源不断向朝廷输送着赖以生存的血液。如果不是她留下了监察院帮助陛下控制着朝堂上地平衡,我大庆连年征战,你如何能够让庆国支撑到现在”
    “你想证明,没有她。你一样能够把事情做到最好,甚至比她还活着的时候更好。”陈萍萍缓缓抬起头来,沙哑着声音道:“你想掀开她盖在你头上地那片天,然而实际上。你却只是证明了,你必须依靠她。”
    “你不如她多矣。”陈萍萍很平静自然地话,刺中了皇帝心脏的最深处。
    皇帝忽然想到三年前的那个雷雨夜,自己在后方不远处的广信宫里,曾经亲手掐着李云睿地咽喉,对那位最美丽的妹妹:“你怎么也比不上叶轻眉。”
    他的心头微动,面色微微发白,薄而无情的双唇抿地极紧,冷漠道:“历史终究是要由活人来写,朕活着。她死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陛下你何必还解释什么你只需要承认自己的冷血、无情、虚伪、自卑”陈萍萍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这样就足够了。”
    “她真的是一位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大慈大悲”皇帝忽然微嘲开口道:“还是在你的心中,只允许自己把她想像成这样的人物不,不止是你,包括范建。包括靖王那个废物。恐怕还包括安之在内,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朕冷酷无情。却放肆地凭由自己的想像,在她的身上描绘了太多的金边。”
    “她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仙女,更不是一个来打救世间的神。”皇帝幽幽叹息了一声,眉头渐渐皱得极紧,缓缓道:“她只是你们这些人,不,以往包括朕在内也是,她只是我们这些人地想象罢了,朕往往在想,这个女子是不是根本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任由我们的想像汇聚在一起,在凝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陈萍萍冷冷地摇了摇头:“你知道这不是事实。”
    “可依旧是想像”皇帝地面容冷酷了起来,唇角微翘看着陈萍萍道:“你们这些废物,把对世间一切美好的想像都投注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她在你们的心中光辉无比,甚至连一丝暗影都找不到。”
    “冰雪聪明,却无谋人的心机,悲天悯人,却不是一个不通世务地幼稚女子,而是有实际手段去做地实干家。”皇帝双眼冷漠继续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没有任何缺和漏洞地人,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他忽然笑了起来,悲哀而戾气十足地笑了起来:“可惜,世上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人。她一样是个凡人,有喜有怒有光彩有阴暗有心机有阴谋的普通人,到底,她和朕又有什么区别”
    “陛下。”陈萍萍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若真是你所想像的那种人,她又怎么可能死在你的手上”
    “是吗”皇帝的眼瞳微缩,怪异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王好狂妄的想法,监察院原来是监察朕的朕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你这老黑狗竟然是她留下来监视朕的她当年若不疑朕,若不防范朕,又岂会留下这样一句话来”
    “错了,陛下。”陈萍萍面色木然道:“不论是谁坐上龙椅,我监察院便要监督于他,这并不是她从一开始就提防你,想要对付你的证据。”
    “那霸道功诀呢”不知为何,皇帝的语气忽然变得极为阴暗幽深,声音虽然高了一些,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气,他的声音就像是被九幽冥水泡了亿万年的剑一样,直刺御书房的四周。
    皇帝的脸没有扭曲,只是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寒之色,一字一句道:“当年她传朕霸道功诀,朕本以为她是想着北齐东夷两地各有一位大宗师,她才有此决断,朕感激至深凭这霸道功诀,朕带着你,带着叶重。带着王志昆,纵横沙场。横扫四合,难得一败,然而谁会料到,这所谓的无上功法。背后里却隐藏着无上的祸心”
    皇帝的声音在出离愤怒之后,变得异常冷酷起来,“当年初次北伐之时,朕便察觉体内的霸道真气有些蠢蠢欲动。不安份起来,然而事在必为,朕领军而进,与战清风在北部山野里连绵大战,然而却在这个时候,隐患爆发,朕体内经脉尽断”
    陈萍萍默然,他是对这段历史最清楚的人之一,当年北伐艰难,战清风大师用兵老辣至了极。大魏兵员尤盛,南庆以数万之师冒险北进,着实是九死一生的选择。然而大魏已然腐朽不堪。民不聊生,若想改变天下大势,从而开创出新地局面和将来的可能性,南庆地发兵是必然之事。
    时为太子殿下的庆帝,领兵北征。而陈萍萍却是留在了初设的监察院之中。一方面是要保证京都的安全,二来也是与战场保持着距离。保证冷静地眼光决策。本来便是敌强我弱之势,恰在大战最为激烈,战清风率大军于崤山外围包围庆军之时,庆军的统帅,太子殿下最忽然受了重伤,全身经脉尽断,僵卧于行军营中不能动
    虽然时为副将的叶重以及亲兵营少年校官王志昆,在最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然而战场之上南庆本就处于弱势,统帅忽然又不能视事,转瞬间,战清风大军挺进,南庆军队被打地四分五裂,而太子也被困在了群山之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陈萍萍带着监察院黑骑完成了他们震惊天下的第一次千里突进,生生在大魏军队营织的罗网上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冒着无穷的风险,将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庆帝救了回来。
    一路艰辛不用多提,黑骑几乎全军覆没才将今日的皇帝陛下救了回来。在那时,陈萍萍心头就有一个疑惑,究竟陛下是受了怎样奇怪的伤外表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口,但内里的经脉却全部碎断,变成了一个废人。
    这些年里,陈萍萍猜到了一些什么,而且范闲也曾经面临了一次险些经脉尽断的危险,他自然知晓当日皇帝陛下诡异而可怕地伤势由何而来。
    想必就是霸道功诀练到一定境地之后,必然会出现的危险的关口。
    “朕身不能动,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体内若有无数万把锋利地刀,正在不停地切割着我的腑脏,我的骨肉。”皇帝的眼神空蒙,冷漠道:“那种痛苦,那种绝望,那种孤独,那种黑暗,不是你能想像的。朕心志一向强大,然而在那时,却也忍不住生起了自尽地念头然而朕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想死居然都死不成。”
    皇帝地唇角微翘,自嘲地笑了起来,“这是何其可悲和凄惨的下场。”他淡淡看了陈萍萍一眼,“当日若不是你不惜一切代价地救我,或许我当时便死了。”
    陈萍萍沉默不语,不讥讽,不应声。
    皇帝的鼻翼微微,冷漠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而上天未曾弃朕,在这样的痛苦煎熬数月之后,朕终于醒了过来,而且不止醒了,朕还终于突破了霸道功诀那道关口。”
    皇帝的声音微微颤抖,已经数十年过去了,他想到那可怕的,非人类所能承担其折磨的关口,坚强的心依然止不住摇晃了一下。
    他低下头来,微嘲地看着陈萍萍道:“她传我这个要命的功诀,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朕问过她,怎样能够突破关口,她她不知道。”皇帝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眼帘微眯,从缝隙里透出寒意,“她不知道她造就了苦荷,造就了四顾剑,造就了朕,她居然她不知道”
    “她想拿着朕这个要害,要朕一生一世都听她的,应允她的。”皇帝的唇角怪异地翘了起来,嘲讽道:“但朕怎是这样的人,朕过了这生死大关,也将这世间的一切看的淡了,也终于明白你们眼中这个光辉夺目的女子,其实也有她最残忍地那个部分。既然天不弃朕。朕如何肯自弃”
    听完了庆帝的这番话,陈萍萍微微地笑了起来。叹了一口气之后,又将那微敛地笑容继续展露到了尽处,摇着头哑声笑道:“多疑啊多疑陛下你这一生,大概从来就没有办法摆脱这一了。”
    陈萍萍的笑声很沧桑。很悲哀,他静静地看着皇帝道:“借口永远只是借口,或许陛下你当年是这样想的,然而范闲如今也练了。如果不是有海棠帮他,只怕他也会落到那个地狱一般的关口之中。”
    “天一道地心法,她的手上本来就有。”皇帝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可那有可能永远停留在九品的境界之中。”陈萍萍微嘲道:“你甘心吗”
    不等皇帝回答,他轻轻地摆了摆手,叹息道:“过去的事情,再去提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你既然连她都能疑,自然能疑天下所有人,只是这种疑也未免显得太可笑了些。”
    既然可笑,当然要笑。所以陈萍萍笑了,在黑色地轮椅上笑的前仰后合,浑浊的眼泪都快要从他苍老的眼缝里挤了出来。
    “朕只是要让你这条老狗死之前知道。你所记得的,只是一个虚无缥渺的幻像罢了。”皇帝睁开了双眼,从回忆中摆脱出来,冷酷地看着陈萍萍道:“你是朕的狗,却要替她来问朕。朕要你知道。你所忠诚守护的那个女主子,也不是一个纤尘不染的仙子。”
    陈萍萍住了笑容。双肩微微下沉,沉默片刻后应道:“老奴不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圣人,也没资格做圣人。先前指摘陛下,不是为这天下苍生,也不是心头对这苍生有何垂怜,只是这是她地遗愿是的,陛下,今天相见,为的不是天下苍生,只是私怨罢了。”
    他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皇帝:“你杀了她,我便要替她报仇。此乃私仇,不是什么狗屁大义,这只是件很简单地事情,不需要承载什么别的意义。我根本不在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是谪落凡尘的仙子,还是一个内里别有机谋的魔女,那有什么关系”
    “她叫叶轻眉,这就足够了。”陈萍萍看着皇帝缓缓道。
    皇帝望着轮椅上地老战友,许久许久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然而这抹笑却代表了更深一层地意思,在他的眼中,这条老黑狗已经死了。
    “这是一种很畸形荒乱地情绪。”皇帝冷漠道:“监察一国之君,一个阉人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原来很多年前你就已经疯了。”
    “当然,朕必须承认,朕被你蒙蔽了很多年监察院在你这条老狗的手里,确实有些棘手。整个监察院到了今日,只知有陈萍萍,却不知有朕这个皇帝。这是朕对你的纵容所至,却也是你的能耐。只是朕不明白,你凭什么向朕举起复仇的刀,你又有什么能力”
    皇帝带着淡淡不屑看着陈萍萍,自身边取起那杯许久未曾饮的冷茶,缓缓啜了一口。
    陈萍萍也自轮椅扶手的前端取起那杯犹有余温的茶水,润了润自己枯干的双唇,片刻后轻声应道:“想必言冰云此时已经在替陛下整肃监察院了。”
    皇帝的眼光看着茶杯里的澄黄茶水,微微一凝,然后回复自然。
    “我既然单身回京,自然是不愿意整个庆国因为老奴的复仇而陷入动荡之中。”陈萍萍道:“所以言冰云那里,我并不会理会。”
    “慨然来赴死,就是为了骂朕几句”皇帝的唇角泛起一丝颇可捉摸的笑容。
    “陛下了解我,所以才会陪注定要死的我这么久的闲话。”陈萍萍微笑道:“因为你也不知道我最后的后手是什么,所以你必须陪我下去,直到我把自己想的话完。”
    “此时话已经完了,朕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底牌还没有掀开。”皇帝温和一笑,此时他早已经从先前的心神摇荡与往事带来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回复到了平静而强大的帝王模样。
    陈萍萍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帝陛下。忽然开口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二十年里,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事。难道陛下你现在还不了解”
    皇帝的手指头缓缓地转头着青瓷茶杯,目光却缓缓地落在了地上,黑色轮椅脚边地地上平静地躺着几份宗卷,上面记载的都是陈萍萍这些年里。是如何一步一步将皇帝身边所有地亲人都驱赶到了他的对立面中。
    “回春堂的火是院里放的,那名太医是老奴派人杀地,那名国亲也是如此下场。至于太子殿下用的药,是费介亲手配的。当然,费介如今早已经离开了这片大陆,陛下就算要治他死罪,想必也是没有办法。”陈萍萍冷漠而无情地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地了出来,“长公主与太子私通一事,是我在一旁冷眼旁观,稍加帮助,然而想尽一切办法,让陛下您知道的。”
    皇帝转动茶杯地手指头停了下来。
    “那夜下着雷雨。陛下在广信宫里应该有所失态,虽然老奴没有亲眼见到,但只要想到这一。老奴便感老怀安慰。”陈萍萍满脸的皱纹都化开了,显得极为安慰,“陛下,长公主与太子私通,您为何如此愤怒是不是您一直觉得这个胞妹应该是属于你的然而碍你心中自我折磨的明君念头。你只有一直压抑着”
    “谁知道太子却做了。”陈萍萍低沉尖声笑了起来。“你不能做,无法做的事情。却被太子做了,你如何能不愤怒他们如何能够不死”
    “太子死了,长公主死了,皇后死了,太后死了,老二也死了。”陈萍萍刻厉的目光盯着皇帝,“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等若是死在你的手下,你是天底下最自私最狠毒的君主,我便要让你的亲人因为你地自私死去。”
    皇帝捏着茶杯的手指头微微颤动,轻轻地击打着杯声,发出脆脆的清音。
    陈萍萍地声音比这个声音更脆,更冷,更冽:“老奴没有什么底牌,老奴只是要回宫来告诉您一声。您当年如此冷酷地让她孤独地死去,我便可以让你也嗅到那种孤独的滋味,然后就在这种折磨之中死去或许我无法杀死你,然而让你这样活着,岂不是一种最美妙的复杂手法”
    “朕还有几个好儿子。”皇帝缓缓道:“你居然连老三那个子都想杀死,朕不得不惊叹于你心中的阴寒与仇恨。”
    陈萍萍冷漠开口道:“只要是这宫里姓李的人,都该死。”
    “安之呢”皇帝敲打青瓷茶杯地手指忽然停顿了下来,皱着眉头微嘲道:“他是朕与轻眉地儿子,你对她如此忠诚,又怎么会三番四次想要杀死他只怕安之他直到今日还以为你是最疼爱他的长辈,却根本没有想到,包括山谷地狙杀在内,包括那次悬空卯事的后续,他险些丧身匕首之下,全部都是你一手安排出来的事情。”
    陈萍萍沉默片刻后,用一种戾寒到了极的语气低沉道:“范闲只是个杂种你有什么资格成为她儿子的父亲范闲的存在,对她来,就是一个耻辱的烙印,我看着他便觉着刺眼。”
    皇帝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怨意:“很好,你果然是个变态的阉货朕如果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太如你的意”
    “怎么死,从来都不是问题。”陈萍萍嘲讽地看着皇帝道:“我只知道我的复仇已经成功,这便足够了。”
    皇帝握着杯的手悬停在半空之中,半晌后,他幽幽道:“朕还有三个儿子”
    “可是我既然回京,你那三个儿子只怕都不可能再是你的儿子。”陈萍萍的眼瞳渐渐缩了起来,带着一丝寒冷的快意尖声笑道:“我死在陛下你的手中,范闲会怎么看你老大会怎么看你你能如何向范闲解释难道我是为了替她母亲报仇那你怎么向他解释当年的事情”
    陈萍萍微缩的眼瞳里寒意大作,脸色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别的情绪而渐渐苍白,他盯着皇帝一字一句道:“陛下,你必将众叛亲离,在孤独之中,看着这天下的土地。却一无所有。”
    看着天下地土地,却一无所有。这是何等样恶毒的诅咒与仇恨皇帝地身子微微一震,面色又渐渐苍白起来,他用噬人的威势目光看着陈萍萍,寒声道:“你敢”
    当皇帝出这两个字时。就表示他已经知道陈萍萍这绵延二十年的复杂,在最后终于渐渐踏上了一条不可逆转的成功之路。不论是范闲还是大皇子都与陈萍萍关系极为亲厚,而庆帝若想向这两个儿子解释什么,却又要触及许多年前地那椿故事。根本无法开口。
    这位天下最强的君主,难道只能在自己的儿子们带着愤怒与仇恨目光注视中,渐渐地苍老,死亡
    庆帝的面色苍白,他地心里感到了无穷的寒冷与愤怒,他看着陈萍萍同样苍白的脸,知道对方已经算准了后续的一切,他是用自己的死亡,向这片皇宫发出最后最黑暗的一记攻势。
    御书房里陷入一片如死寂一般的沉默,外面的秋雨依然在缓缓地下着。润湿着皇宫里本来有些干燥的土地,还有青石板里的那些缝隙。御书房装着内库出产地玻璃窗,窗上那些雕花。像极了一个个的人脸,正看着庆国这一对君臣之间最后的对话。
    “你求死,朕却不愿让你死地轻松。”皇帝面色苍白,双瞳空蒙,如一个强抑着万丈怒火的神。冷漠而平静道:“朕要将你押至午门。朕要让你赤身于万民之前,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条老黑狗是个没有的阉人,是个令祖宗先人蒙羞的畸货朕要让无数人的目光盯着你地大腿之间,看看你这个怨毒地阉贼,是怎样用双腿这间的那摊烂肉,构织了这些恶毒地阴谋。”
    庆帝的话语很轻,却夹着无穷的怨毒,无尽的羞辱,不绝的愤怒,他冷漠道:“朕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而死,朕要让整个庆国的子民,一口一口地将你身上的肉撕咬下来,然后把你的头骨埋到三大坊的旁边,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朕是如何先杀了她,再杀了你,再利用她留下的东西,杀戮江山,一统天下,成就不世之基业。”
    “朕要让你,让你们知道,朕可以杀了你们,朕还要让你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一办法没有,让你们在冥间哭泣,挣扎,后悔”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话音却越来越平静,他的眼瞳也越来越空蒙,越来越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坐在黑色轮椅上的陈萍萍的脸色也很苍白,他知道皇帝陛下的血脉里也流传着疯子的基因,他也知道皇帝陛下疯狂的愤怒之下,自己会面临怎样惨绝人伦的下场。
    君臣二人,用彼此的言语割裂着对方的心,割得彼此血淋淋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就像两个苍白的鬼,在互相吞噬着彼此的灵魂。
    陈萍萍缓缓地、艰难地佝身将茶杯放在了地上,然后两手握住了轮椅的扶手前端,双肘为轴,两只臂平静而慰帖地搁在了黑色而光滑的扶手之上,他什么也没有思考,只是重复了一遍这些年里重复了无数遍的习惯动作。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了皇帝陛下苍白的脸,瘦削而强大的双肩,直视着御书房后的墙壁,似乎看穿了这道墙壁,直接看到了后宫那座楼上,看到了那幅画像,画像上那个黄衫女子的背影无比萧索寂寞,看着山脚下的大江万民修堤景象,久久无语。
    陈萍萍久久无语,他在心里自言自语想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叶子”他的唇角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似乎看到了御书房后的空气中,正浮现出了那个姑娘的模样。
    那个姑娘苦恼地看着自己,问道:“你真是太监那咱们到底是以姐妹相称,还是怎么办”
    皇帝陛下听见了陈萍萍出的这三个字,叶子这个名字藏在他的心里很多年了,这个名字就像是个诅符一样,始终让他不得解脱,虽然可以许久许久不曾想起,然而一旦发现自己没有忘记,那张脸,那个人便会平空浮现出来,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悲伤,一丝不屑地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里顺着陈萍萍的目光微微侧首,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御书房内狂风大作,两道夹杂着强大威力的火药,铁砂,钢珠的狂暴气流,猛烈地轰向了庆帝的身体。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